“苏拉”登陆的夜晚，他们睡在未完工大厦的地下室

王朋兴所在的工地宿舍

海报新闻见习记者 李烁 广州报道

9月2号下午三点，天空下着细雨，在广州南站附近的一处工地，王朋兴坐在工地食堂的板凳上刷短视频，食堂是用彩钢搭成的棚子，下面摆了几张桌椅，四面没有遮挡，王朋兴刷短视频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院子里少见人影，偶尔有几位工人走出宿舍，淋着雨跑到院子一角的洗手间。早上天刚亮时，他们从避险的地下室返回工地宿舍，没吃早饭，就一头扎进被窝补觉，吃过午饭后，因为停工，又在宿舍歇着，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这是他们休工的第二天。

据中央气象台9月1日18时的台风公报，“苏拉”将以强台风级于9月2日凌晨到上午登陆或擦过广东台山到深圳一带沿海，彼时广州市已发布了实施停课、停工、停产、停运、停业的“五停”指引，要求户外作业人员自9月1日起停止作业。

烦恼，停工也停薪

9月1号的白天，停工，王朋兴没事干，他是工地的玻璃幕墙安装工人，一天工资300元。停工也停薪，没有补贴，王朋兴说他不喜欢台风，“台风来一天就少拿300元，来3天，再加上吃饭钱，就是少拿1000元。”

到了午后，番禺区不见下雨，王朋兴觉得第二天应该就能开工，直到临近傍晚，工地领导打来电话，说为了防范台风，他们全部都要从工地宿舍转移到大厦的地下室过夜。

工地的宿舍是最常见到的那种活动板房，有蓝白色的，有灰色的，八九个人一间，上下铺，有空调。目前，我国的活动板房没有相关的行业标准和国家标准，主要以地方标准和企业标准为主。广东省一家活动板房厂家的官网资料显示，活动板房有防震抗风的特性，可抗13级大风。究竟有没有必要转移，事后回想起来，王朋兴念叨着：“昨晚的风还没平时大呢。”

工地食堂的价格表

疲惫，一夜只睡三小时

转移与否，王朋兴决定不了，1号下午7点，吃过晚饭，工人们开始向大厦的地下室转移。那是他们建造的大厦，主体结构已封顶，但玻璃幕墙只装好了约三分之一。虽然地下室离工地宿舍不远，但怕被雨淋湿，王朋兴没带太多行李，在工地食堂打满一瓶水，卷起一席褥子，趁台风作威之前，赶紧躲进了地下室。

这一晚，王朋兴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根本睡不着，人多，吵得很。”地下室够大，容得下工人们，但所有人都在一片空间里，难免吵闹，睡不安稳。地下室里有灯有电，不睡觉的就靠在有插座的墙壁上玩手机，想睡的则枕着胳膊隔层垫子躺在地上。工地没统一准备食品和饮用水，大多数工人跟王朋兴一样，去地下室前先在食堂打好了一瓶水带去，因为地下室没热水，没办法泡面，夜里饿了的工人就吃些自带的面包等食品。

除了人多吵闹，另一个令王朋兴睡不着的原因是地下室里的大风。风从地下室进出口处灌进来，风速加大，王朋兴说：“呼呼的，又吹人又吵人。”睡得不好，9月2号天一亮，见风雨都小了，王朋兴和工友们赶回工地宿舍，好好地睡上了一觉。补足觉后，吃了午饭，王朋兴在食堂刷起了短视频解闷。

工人们过夜的大厦

危险，台风天的地下室

台风“苏拉”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直击广深，而是稍稍转了个方向继续向西，因此1号晚到2号白天，广州的风雨算不上特别大，就如王朋兴所说，似乎还不如平时风大。但这对于王朋兴和他的工友们来说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台风天睡在地下室本就是件危险至极的事，暴雨带来的巨量雨水极有可能倒灌进地势低洼的地下室。这样的事不算新鲜：2023年8月23日，广西恭城暴雨，一小区地下车库被淹；2023年7月31日，受台风“杜苏芮”影响，福建一小区车库被雨水倒灌；2023年6月2日，重庆暴雨，小区车库积水，居民用绳子救人。

台风是自然灾害，是天灾，但把工人转移到地下室，一旦发生意外，这就是人祸。广州市并非没有设置应急庇护场所，仅广州南站所在的石壁街道就设有五处，总共可容纳三万余人。“苏拉”来袭前，广州市应急管理局也在其官网公布了广州市防台风相关部门紧急求救电话。拨打电话，将工人转移到应急庇护场所相比于转移到地下室会是更安全更妥当的选择。

9月2号，工人们返回宿舍后，小雨连绵，院子里悬挂晾干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王朋兴独自在食堂刷着手机，工人们在宿舍里休憩，野猫呜呜觅食，青草翠绿，一切都很潮湿，却又格外静谧，但如果1号晚的“苏拉”更猛烈些、风雨更大些，如果雨水倒灌进地下室，那也许会是一个所有人都不堪设想的夜晚。

工人们晾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