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层调研五期】（4）压力和躺平——某供电所调研

【编者按】我之前发布了阶层调研第五期的招募，收到了很多朋友的文章，其中一部分已经改稿定型，现将其逐步发出，供朋友们查阅。

本文是一位供电所工作的朋友所写。该朋友“为了解当前压力与躺平在当下的实际情况，某员工对目前的压力与躺平进行了解与调查汇总。”本次调查的范围：某供电所，时间为2022年5月，对象为供电所员工与用户，采用的方式为询问法。

该供电所地处乡村，其范围覆盖数个个场镇、 数十个个行政村。供电面积约200平方公里，合计用户数万余户。线路总长度两百余千米（出于隐私保密，数据做了模糊处理，下同）。

该供电所共有正式员工20余人（其中农电工约10人），平均年龄40岁；大学本科学历10余人（多为自考本科）；大学专科学历不到10人，另有高中（中专）及以下学历2人。

该所设置正、副供电所长各1人；综合员1人；运维组长1人，运维片区负责人1人，运维工约10人；营销组组长1人，片区负责人1人，抄收工不到10人。

供电所另聘用劳务派遣工10余人，其中多数从事劳务农电（农电外委）岗位，主要负责供电所分派的低压线路和表计维护管理、台区线损治理工作。

该区域，正所长工资在7000-9000，副所长在7000-8000，综合员、营销组长、运维组长，大概在6000-8000左右（由于每月有绩效指标，做得好，则奖励多，反之，则扣得多）。

片区负责人工资与自己辖区的距离和负责的表计数相关，距离近的为0.8元/只，距离远的为1元/只，而通常他们负责的表数为3000只左右，所以其工资在2400-3500左右，公司有社保，但无公积金。

正、副所长，综合员，营销组长，运维组长，农电工的工资由公司发放，而劳动派遣的工资由劳动派遣的单位进行发放。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之间工资来源不一样，避免了矛盾在供电所生成，将供电所与劳务派遣人员的矛盾，转移到了劳务派遣人员与劳务派遣单位之间。供电所的脑力劳动者和农电工之间又新添加了新的“对象”——只做体力活，没有其他收入来源的体力劳动者。并且他们没有任何组织保护他们的合理权益。

相较于外界因疫情而导致的经济颓废，该公司的员工还上涨了工资，这得益于公司售电市场开启，效益的增长和外界物价的增加。就新进大学生而言，我第一次进来只有2000左右，目前新的一届就有3000左右。

目前，除国家节假日的加班奖金、和抗洪抢险等奖金以外，该供电所没有加班费一说。而且奖金等，由于工资体系不同，导致即使他们值了班和做了事，也无法在公司流程中得到体现，发到他们手上。

供电所中未值班的人员，进行休假和休息。通常为正副所长之间轮值，综合员、运维组长、营销组长、片区负责人之间轮值、抄表工和运维工之间轮值。目前，该供电所，抄表工普遍为当地居民，所以值班对于他们而言，难度不大，除非遇到抢修、检修，否则他们一般不到供电所。而供电所其他人员，遇到值班，一般都在所里签到，若未遇到抢修，可选择在所里面休息或利用值班时间，做工作的事情或联系运维工和抄表工做一些私活。

每年，公司会统一组织做体检、工装测量。每半年会发放洗衣液，洗发水等劳保用品，到国定节假日会发一袋米和一桶油。但据供电所老前辈说，十年前公司发放的物品比现在还多。

供电所中员工均有自己的工位，电脑首先保证正、副所长，综合员，运维组长，营销组长用电脑，而且只能使用内网接入。办公室内有空调。供电所有两辆运维车，线路巡视，抢修，检修等与相关工作使用，运维工和抄表工一般骑自己的摩托车。

二十年多前，公司采用的是自主招聘，此前较多电力工人的家属通过此加入电力公司，导致当时公司流动性不高。公司创新性不强，有一段时间电力公司很乱，“电老虎”的名称就由此而来。但近几年，随着国家政策和优质服务的推广，电力行业也越来越规范。

供电所不会轻易开除员工，目前年龄在30以上的，由于家庭原因，加上工资和私活的原因，普遍不愿离职。离职率较高为：20-30岁这部分人群，但自疫情爆发后，就这只有1例外围员工离职，该员工无管村也不愿管村，收入为日常工资。

正、副所长，综合员、运维组长和营销组长为脑力劳动者，正、副所长管理供电所的工作计划和党建计划的安排，与公司上级、供电所下级和社会外部（政府，其他单位）的协调，其有对所内员工有考核权。

综合员、运维组长和营销组长负责管理供电所具体事物的实施为脑力劳动者，综合员负责所内党建、表报收集（特别是生产部分）。

营销组长负责对供电所辖区内的抄表算费相关的工作，包含小表新装上户、台区线损等电脑端营销工作，其主要负责对抄表工的管理，由于涉及小户新装等业扩项目，所以营销组长对抄表工的管理较多。但随着智能化与数字化的到来，该部分的工作职责逐渐减弱，重心转移到了运维工和抄表工身上。

运维工、抄收工为体力劳动者，虽然职位有所划分，但实际是两者的职责合并为一，其中运维工负责管理线路，其生产技术强，抄表工与居民打交道较多，其社会性较多，更易于居民打好交道。而劳务农电岗位则是抄表，运维，用户投诉处理，职责的三合一，平均每个农电岗位负责管辖5个村。

如今，该供电所，有总公司核心指标10项（该项指标与其年终奖有关），分公司指标32项，该项指标为内部管理，也为科室的管理痕迹，也是科室证明自己工作效果性（完成了该32项，其核心指标一定会完成），分公司的指标为每月考核，目前每个供电所基本都在扣分，也就是每月基本都在扣钱，说明现在指标压力逐渐加大。

（1）低文化的问题，目前该供电所年龄在20-30岁的员工4人，30-40岁员工人，40-50岁员工人，50岁以上员工3人。目前，智能化，数字化的推广，各种掌上和移动端app的使用，如上介绍，该供电所员工多为自读本科，其真实学历较低，加上他们自身认为自己是体力劳动者，只需要手动就行了，所以他们很不愿学习和使用该类终端作业。于是，各种电脑端的工作、公司考试、公司汇报，便以美名其曰“给年轻人锻炼”的口号，交予了年轻人，但由于新进大学生（新员工）工资系数低，也导致了感受到了他们被工作束缚的压力。

（2）工资的问题，供电所中由于脑力劳动者每月会对各体力劳动者当月的工作进行考核与点评。这就会存在一个问题，其公正性主要由所长决定，如果所长只凭数据、指标说话，考核则相对公正。如果所长不公正，就会导致关系与所长较好的员工考核力度较轻。而加上由于脑力劳动者负责工作的管理，其工资普遍较体力劳动者高。但由于电力是专业工作，所以部分体力劳动者会选择利用这一专业性参与施工队的项目来补贴家用和补贴考核，甚至部分管村人员有时会包揽的施工队的项目，来补贴家用和考核。但随着公司的制度下发，也阻断了他们的其他经济来源，所以部分电力员工甚至选择躺平来接受不可避免的“考核”。

（3）归宿感问题，针对近几年的新进大学生，调查可有，呆在科室的大学生比呆在供电所的大学生要单纯，加班少。据了解，越来越多的供电所大学生宁愿少领工资，也愿意轻松点。此点导致了目前供电所的归属感不强，而供电所是需要人互相协作的地方，所以越来越多的供电所大学生在矛盾中迷茫，能克服这些迷茫的大学生反而能很好融入，但根据最近几届的大学生工作量和工作成绩可以看出，选择躺平的越来越多。

（4）必要劳动时间模糊，由于供电所工作时间灵活，导致了供电所员工未统计日常工作时间，可能有时一天工作4小时，有时工作12小时。这导致了工作时间不一致的员工，无法协同，即使能协同也是极少部分。

当今的时代，工作越来越严格，只有机器人才能满足这些工作条件，因此社会也只有将人异化成机器人，才能完成任务。但人由于本身就具有性格，所以当今的人，特别是从事各行业的人感觉到了痛苦。目前供电所已指标考核为主，数字的异化，导致供电所越来越来重视指标，越来越多任务压到了头上，其中供电所各个环节的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从最初的难受，到了如今的痛苦。

如今，公司的要求和指标会越来越多，供电所的工作只会越来越繁重，会让选择做私活的人，无法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私活，让那些选择躺平的人，无法躺平，最终他们会意识到压力是无法通过转移、逃避、躺平来改变。即使在不改变大环境的前提下，公司也要认识到通过转移和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要合理正视员工诉求，合理布置指标，减少科室的束缚，抓住核心指标，让基层人员和新进人员看到希望，才能减少躺平。

随着AI和机器人等高科技的不断完善和发展，话语权正在进一步丧失，资本（包括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对劳动者的依赖越来越少。

而新一代的正在茁壮成长，在数字化的都世界里占据越来越强的话语权。而且这批人数量不需要太多，就能把握住整个生产和管理体系。